“人世间所有的战斗,剥除了各种外衣之后,都是心战。”王阳明一生的各种战斗,尤其如此。循着15岁离家出游塞外的王阳明的足迹,可梳理出其“心战历程”。
王阳明的大半辈子都在颠沛流离中,北京、贵阳、赣州、南京、杭州、清平卫等都有过他的足迹。他这一生,踏过的名城古都不计其数,待过的蛮荒边疆亦不可胜数。
仔细研究之下能发现,王阳明一生曾在流离多个转折之地时,从遭遇的颠簸中,感悟了人生,完成了心战,并一步步走向圣人。
一,江西广信:名儒一席线年,他与早已定好婚约的诸氏完了婚。在诸氏娘家江西南昌办完婚宴后的第二年十二月,他与妻子一道回浙江余姚老家。
路上,他们走水路经过江西广信。王阳明老早知道此地有一个名儒叫娄谅,迫切想要结交名士的他,前往拜会了娄谅。此时的王阳明尚是“初生牛犊”,所以,为了保险起见,他前往拜会前,拿了岳父写的信。
在这里,王阳明就算是靠了“关系”了,其岳父是江西布政使司参议诸养和。这样的人物,娄谅是不得不给面子的。
王阳明慕名拜访娄谅这年,娄谅年已68岁,这个年纪在那个平均年龄略低的年代,已经是行将就木之年。
娄谅此人是当时的大学问家吴与弼的入室弟子,两人的关系相当于颜渊之于孔子。吴与弼是个完全不把科举放在眼里的大儒,他的得意弟子娄谅也是如此。他们真正在意的,是修养自身。
娄谅和自己的老师娄与弼一样,少年便有志于圣学,为了成圣,几十年里,他远游四方,求师问道。直到垂垂老矣时,才回到家乡广信定居。
娄谅鄙视“八股师”,即那些应试路线的老师,放在今天就是一心专研高考的老师。他曾说:“你们这都是举子学,不是身心学。”
此处的举子学,说的是应对科举考试的实战技法;而身心学则是真正陶冶身心、成圣成贤的学问。这一学问,正是王阳明少年时代就追求的学问,这个路子和王阳明的状元父亲王华的路子截然相反。
熟悉王阳明早年经历的人都记得:他曾对着父亲喊出了那句“读书是为了成圣”的“狂言”。父亲问他“如何成圣”时,他的回答是“圣人可以学得”。但毫无疑问,回答这个问题时,王阳明心里是没底的,圣人真的可以学得吗?又如何学得,他并不知道,毕竟,他只有十几岁,虽经历过少年丧母的苦痛,却尚未经人事。
也是因为根本没悟明白“如何成圣”,他才会在携新婚妻子途经广信时,着急忙慌地求见娄谅。他隐隐觉得:此人可以解自己心中之惑。
王阳明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娄谅能解他的疑惑,毕竟,这个人在很早以前,就已经显示出他的神通了。比如,早年他赴南京应进士考试途中,行船遇到强劲的逆风,竟想都没想就放弃科举,半途而返了。
回家后,娄谅面对满脸失望的家人,还振振有词道:“我这次如果真的到了南京,非但不能考中进士,还会遭遇生命危险。”家人很不解,不就是一点风吗?至于生命危险吗,他们都当他是找借口。
可没多久,消息传来,当年考场失火,许多考生死于这场火灾。娄谅则因为未卜先知而幸免于难。娄谅未卜先知的本领,既非来自异人传授,亦非得自神奇易理,而仅仅是在醇儒式的自我修养中“静久而明”的结果。
王阳明与娄谅一见如故,相同的学术缺位让他们聊得非常开心。他们在激烈地碰撞后,达成了为学之道的最深层的共识:
得到这样的肯定后,王阳明大喜若狂,他后来提出的“人人都可以成为圣贤”的主张,便也是由此而来。
关于如何学,娄谅也给出了答案,他的回答是:“君子之学,务求在己而已”。这是什么意思呢?他等于给王阳明明确了一个方向:至圣人的学习法,在于身体力行,在日常生活中求己。
王阳明听到此已然已茅塞顿开,这种思想影响他一生,也为他后来提出的“知行合一”思想打下了基础。
我们可以形象地说:王阳明18岁远游,拜会娄谅,等于是得到他几十年的功力了。这种得到,还颇有点类似于武侠小说中,某个柔弱的普通少年,突然掉下山崖遇到武林高手,并被武林高手传授几十年功力。
王阳明不看重科举,却不代表他可以绕过科举,毕竟,在他所处的那个年代,科举和如今的高考一样,是读书人不得不走的一条路。只有科举胜出,才能拿到顺利入仕的“敲门砖”。
初入官场的他,便受到了明武宗朱厚照的赏识,他很快获得了提拔,刚过而立之年,他就被任命为了兵部主事。
可开局顺利的,往往更坎坷,尤其,王阳明辅佐的帝王朱厚照并不是一位贤君,他从小爱玩,且还专宠宦官。
朱见深最宠的八个宦官,被后世称为“八虎”,八虎当中,为首的是刘瑾。刘瑾原是侍奉东宫的普通官员,因为擅长滑稽表演的天赋得到了朱厚照的喜爱。
刘瑾是个聪明人,为了控制皇帝,汲取了唐代大宦官仇士良的经验:一,坚决不让皇帝闲着,用各种娱乐项目占满他的时间和精力,以让宦官能为所欲为;二,坚决不让皇帝有时间读书,或者有时间接触士大夫,以免他懂得历史上兴亡成败的教训,而疏远宦官。
刘瑾为了立威,以皇帝的名义传旨,派锦衣卫赶赴南京,将忠臣戴铣等人押解到北京问罪。不用说,这戴铣定是得罪了刘瑾了,他怎么得罪的呢?很简单,为反“八虎”被治罪的人求情。
原来,戴铣被治罪后,王阳明写了一份奏疏为戴铣求情,他的奏疏文采斐然,开篇第一句就是“臣闻君仁则臣直。大舜之所以圣,以能隐恶而扬善也。”
写这封奏疏时,王阳明也着实思考了很久,他的奏疏做到了尽可能地不得罪人。然而,一心想立威的刘瑾却不管这些,他在戴铣还未被押解到京之际,就将王阳明和其他几位同样上疏为他求情的人,投入诏狱了。
而且这次廷杖,还是大冬天扒了裤子打的。这一顿廷杖,完全把王阳明作为一个读书人的脸面给彻底打没了。
受廷杖后不久的1507年春天,还未养好伤的王阳明被贬到贵州,去做龙场驿的驿丞。这一年,王阳明年35岁。
出发前,王阳明体会一把什么是真正的世态炎凉。当年他科举落地时,多少人因着他父亲的缘故登门慰问。而此时,当他因得罪刘瑾被贬时,谁还敢和他沾上半点关系,能来送别的,都是不怕死且铁骨铮铮之人。
根据史料记载,当王阳明踏上生死未卜的贵州之行时,前来送行的人仅有三位,分别是朋友湛若水、崔铣和汪俊。
真正让人成长的,往往都是痛苦。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下,从小立志做圣人的王阳明开始好好思考“如何修炼到圣人境界”的问题了。
临行前,王阳明已经悟透了,他已然在极致的痛苦中明白:修炼到圣人境界,必须保持平常心。而如何保持平常心?这点,用王阳明好友湛若水在送别诗《九章之七》中的话说,就是“勿忘与勿助,此中有天机”。
“勿忘与勿助,此中有天机”,简单诠释就是:一切顺其自然,宠辱皆忘,如此,一切无妄之灾就都只是云淡风轻了。
悟透了这点的王阳明,后来在诗中写道:“险夷原不滞胸中,何异浮云过太空”。意思是:“世间的凶险,你若不把它放在心上,那它就跟天空中飘过的浮云没什么两样。”
1507年,虚岁三十六岁的王阳明告别了“万象更新”的北京政坛,落寞地远赴贵州龙场驿。龙场驿是让所有迁客骚人闻风丧胆的瘴疠丛林,瘴疠说的是险恶丛林的毒气,这种东西无处可躲。
刘瑾想用贵州的毒气,让王阳明尝尝厉害,最好让他直接死在那里,这样一来,他心中的怒气才能消掉。
王阳明再次显露出他的“命大”特性,在途经钱塘时,眼见自己一时无法脱身的他,竟伪造出跳水自尽的假象,逃过了一劫。
这道士,正是王阳明成婚之日与之整日对谈的那位,他不是一般人,若非一般人,怎能让王阳明在新婚之日就抛下新娘呢?
重逢后,了解王阳明的处境后,他为王阳明算了一卦,算是“明夷”。道士告诉王阳明,若他真的隐遁,一旦朝廷追究起来,他的老父亲王华受牵连不说,自己的家族也将蒙受屈辱,三代以内都抬不起头。
王阳明放弃隐遁想法后,第一时间取道去南京探望了父亲,之后又赴家乡探望了祖母。他此去,实际是道别,他明白:自己选择去贵州龙场驿,几乎等于去送死。在死之前,他必须和家人正儿八经地道别。
这两趟,王阳明不仅见到了父亲、祖母,还见到了弟弟们,以及妹婿徐爱。最让他惊喜的是,徐爱、蔡宗兖、朱节三人,竟不顾他是罪臣的身份,拜他为师。他效仿孔子、孟子成圣的路,突然就展开在了眼前。
如此一来,王阳明便在极尽孤独中,觉出了一种使命感。这种使命感是王阳明逆境中的,也是他在贵州重生的精神支柱。
贵州龙场处于万山丛棘之中,瘴气弥漫,物资匮乏。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王阳明而言,这个地方形同原始森林。
刚抵达龙场,王阳明就见识到了厉害:他的随从们悉数病倒。这样一来,主仆瞬间颠倒,他得反过来照顾随从们。
那段时间,王阳明不得不化身农民,他一边要给自己和随从们准备住所,一边要开垦土地,摘野菜和野果为食,还得为他们熬药。在这些之外,他还得随时照顾他们的情绪,为了哄他们开心,他变着花样给他们讲段子。
好在,随从们都熬过了那段艰难岁月。随从们好起来后,王阳明便也有时间审视龙场这个地方,并做一些长远打算了。
对于王阳明而言,龙场的生活,等于是让他们“从零”了。他不再被物欲裹挟,回归到了简单。他开始明了庄子的话:“鹪鹩巢于深林,不过一枝;偃鼠饮河,不过满腹。”
是啊,鹪鹩的巢,就是一根树枝;鼹鼠喝水甚至连一只碗都不需要,直接在河边喝个饱就行。他自己在洞里安家的这些天,又何尝不是如此呢?
人活一世,所需真的不多,当然,前提是你得有一颗简单、知足的心,还有,必须懂得克制欲望。王阳明进一步理解了
在龙场期间,迫切想要了悟生死的王阳明,还为自己置办了一个石棺。他经常在夜深人静之际,端坐或躺在石棺中苦思。
到此,也也更加明了了18岁那年娄谅对他说过的那席话了:“圣贤书不是为了应付科举,而是为了陶冶身心”,这个“身心”就是向自己的内在去“求”。
这段时间的王阳明,身体依旧不大好,但他心里是快乐的,以至于时常感慨“讲习有真乐”,他把讲学传道看得比立功更为重要。
王阳明的心学第一次被他“大用”,是在赣南剿匪期间。所谓赣南,是江西省南部的地理简称,主要指赣州市。
因为兵部尚书王琼对王守仁的才能十分赏识,他一路扶摇直上,一不小心就做到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,正四品。
王阳明此时虽已参悟心学,可毕竟骨子里是个文人,对于行军打仗的那一套,他并不通。第一次出征,王阳明走了大运,官军一举破敌,直把土匪打得落荒而逃。
王阳明一心想乘胜追击,于是,头脑发热的他不顾将士们劝阻。执意带着几千官兵猛追匪徒。王阳明显然忘了“穷寇莫追”的古训,半路上,王阳明他们中了土匪的埋伏,士兵们一下子就被击溃了。
狼狈地逃回大营后,王阳明痛定思痛,他再次和自己进行了激烈的斗争,斗争的结果是:他进一步认清了自己,德尔菲神庙上的铭文早告诫世人“人最重要的事认清自己”,可惜,王阳明此时才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。
重新认识自己不是一件容易事,王阳明花了很长时间复盘,并在与自己的博弈中认清了一个现实:自己擅长的是整体战略的谋划,而临阵指挥的能力明显不足。
悟透后的王阳明当即下令:将指挥权交给手下大将,自己则坐镇后方调兵遣将,分析战局。下一道这样的命令,当真需要勇气,但自古以来,从来是越有勇气的人,获得成功的概率越大。
平定匪患这年,王阳明46岁了,他越来越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。对了,不是建功立业,而是做圣人,做圣人最重要的工作是讲学,他迫切想要“重操旧业”,即一心讲学。
另一方面,王阳明的身体一直不大好,早年夜间奋发读书时,他就曾咳血。在龙场的恶劣环境下,常居湿冷洞穴的他曾染上了肺病。
时间对王阳明而言,已成了最为宝贵的存在。他几乎没有想太多,就给皇帝呈上了《乞休致疏》。疏中,他这样描述自己的病情:“潮热咳嗽,疮疽痈肿,手足麻痹,已成废人”。
从其疏中可知,他主要地病痛就是咳嗽、手足麻木和皮肤问题。说起来,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,武宗皇帝虽然不读书,却也不傻,他当然没有“准休”。
朱厚照多少认为:王阳明和其他臣子一样,想“以退为进”,“逼着”自己给他加官进爵。毕竟,以退为进是官场的常态,所以,谁也不会把这些奏疏当真。
王阳明注定不可能隐退的缘由,与他两年时间平定赣南几十年匪患的功绩是分不开的。换句话说,他体悟的心学在帮助他立“神一般功业”、助他成为军神的同时,也为他后来的“无法隐退”埋下了伏笔。
剿匪完成后,“请休”不成的王阳明只好回京述职。然而,就在半路上,一则惊人的消息传来:宁王朱宸濠叛乱了。
得到消息时,宁王已经率军沿江东下,攻下九江、南康两城,逼近安庆。这也就意味着:如果不赶紧把宁王拦下,他分分钟就威胁到南京了。明朝有两个首都,一个南京,一个北京。南京是朱元璋设立的首都,政治意义很大;北京是朱棣设立的首都,所有的政治权力集中于此。
十万火急啊,明武宗能想到的平叛人物,只能是刚刚出色完成剿匪任务的王阳明了。关键,说巧不巧,这王阳明刚好就在江西。
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”,王阳明没办法,只得接下命令,并火速赶往吉安,募集义兵,发出檄文,再次出兵征讨了。
打仗要重新募兵,这是大忌。可没办法,王阳明手中没有兵啊!他手中无兵的背后原因,一来与他两年前平匪后交出兵符有关;二来与南赣、湖广、两广等部队远水难解近渴有关。
危难之际,悟透了心学的王阳明使出了一招缓兵之计。他先公开声称朝廷已派出8万边营与京营,会同南赣等8万大军,促成16万大军进攻宁王老巢南昌;随后,他又写蜡书给宁王伪相李士实、刘养正,让他们劝宁王发兵攻打南京,但又故意泄露给宁王,造成其内部猜忌。
宁王果然上当,他在虚虚实实中疑心病大大发作,按兵不动。如此一来,王阳明就有了宝贵的十多天时间。这十多天时间,王阳明当然会拿来火速调集军队了。
王阳明最终只用了43天,就平定了这场叛乱。可此时,他也因为功劳太大,而招致奸臣嫉恨。明武宗的宠臣张永甚至诬陷王阳明勾结宁王谋反,见事不成,才平叛以求自保。
王阳明好容易成功平叛,没有得到任何封赏,却反而受小人诬陷。这样的不公,放在普通人身上,一定会据理力争。
可王阳明毕竟不是普通人,他的志向也并不在“建功立业”,古往今来建功立业者如此之多,可青史留名者又有几人。就算青史留名,没有影响,又有何用?
王阳明志在成为圣人,他又怎会把功业放在眼里呢?但有一点是肯定的:王阳明不想再被贬或者下狱,他想要的是退隐,然后讲学。
某种程度上,张永的诬陷,反而是帮了王阳明一把。王阳明几乎没有怎么想,就立即决定将平叛的功劳全部给到张永。
另一方面,王阳明对明武宗看得很清楚,他也明白张永是如何得宠,若他一味纠缠、对抗,结果将会非常惨烈。
将功劳全部让出后,王阳明被诬陷的事也告一段落了。此后,王阳明“因祸得福”有了一段闲暇日子,让他得以和弟子们讲学。这样的日子,是王阳明一生少有的快乐日子。
王阳明的“不争”让他远离纷争、趋吉避凶,他的“不争”也是他永远“拎得清”的一个体现,任何时候,他都将心中的终极目标“成为圣人”当成头等大事。
宁王之乱被平息后,明武宗南游检视,并在浙江召见了王阳明。皇帝的随行人员中,有两位宫禁中的太监,他们一直用不安的眼神望着他。
只有王阳明知道他们为何如此。原来,他们都曾与宁王通过信,而这些信件,不偏不倚,正落到了王阳明的手中。再不偏不倚地,他们二人,曾参过王阳明的谗言。
两位太监几乎是在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王阳明,王阳明是何等聪明之人,他怎会不知他们眼神背后的意味。
人都说“可得罪君子,而决不能得罪小人”,因为君子往往胸襟开阔,不会寻思报复的事。而小人则不同,小人往往是有仇必报。
君子王阳明见他们如此胆战心惊,便找到他们的信件并对他们说:“叛乱既已平定,这些书信,我也没拆,现在物归原主吧。”
谁能想到,王阳明后来再度遭到小人攻讦时,从中大力斡旋,帮他洗脱罪名的人,正是这两位并不起眼的太监。
《菜根谭》里说:“以宽容之心待人,心中容得万物,方能恩泽良久。”这段话,王阳明早已悟透。至于他何时悟透,可能是在他于龙场悟道之时,也可能是他在某一次的后。总之,他悟了,悟了的王阳明,终究将人生路越走越宽。
王阳明平定宁王叛乱后,又第三次出征,平定了八寨和断藤峡土著居民暴乱。此时,他的肺病已入膏肓。
王阳明一生的足迹图里,藏着他的各种觉悟,也藏着他的心战历程。一个人成为怎样的人,究竟由什么决定?王阳明用一生给出的回答是:由他的内心,和走过的路决定。
梁启超曾说:“中国自古有三个半圣人”。王阳明是除了孔子、孟子之外,仅有的另一个圣人。学者王士祯曾这样评价王阳明: